在黄河流经延川县四十余公里的路途中,有一段著名的大峡谷,这便是乾坤湾。这几年县里开发旅游,

将乾坤湾作为重点,而毗邻乾坤湾的小程村则是最受益的自然村,大凡来乾坤湾观光的游客总要来此歇

歇脚,喝口水,吃顿便饭。

 一日,陕西电视台一行来此拍乾坤湾雄姿。他们是有备而来,还带来了热气球,准备高空腑拍乾坤大

湾。那年我在县文化局挂职任副局长,理所当然陪同前往。

 车队颠颠簸簸,好容易驶到乾坤湾,却是正午,太阳顶光,不便拍摄。大队人马便静候至下午三时许,

才开始打开花花绿绿的热气球,点燃液化气,试试风向。硕大的彩球挂着吊篮,吊篮里端坐着摄像师,彩

球开始缓缓升空……。正在此时,眼见西边山梁黄土飞扬,狂风卷起。老乡说这是“黑旋风”,不敢大意,

大家便齐心协力,迅速将已升空的气球拽了下来。开始时雄心勃勃的摄影师这时脸色惨白,连声向大

伙致谢。


 狂风后便是大雨,人无回天之力。大队人马只好撤往附近的小程村,等待时机。然天公仍不作美,雨竟

然断断续续下了三天,仍无一丝收敛迹象,急煞得一干人马坐立不安,整日窝在房东炕上打牌渡时。

 我就认识了房东的大女儿荣荣。从墙上贴的奖状看,学名叫郝雪荣的荣荣每年考试都是年级前几名,

这次期终考试还是第一名,可她父亲却愁眉不展,因荣荣考初中差三分,无法入县城中学。要不去更

远的永坪中学就读还得交一千多元借读费。家中拮据,面临辍学。在这窑里住上三日,才发现三十来

岁的房东竟有五个娃,荣荣是老大,下面到老四都是女娃,只有老五才是个男娃,一家人一天到晚围着

他转,特别是荣荣,严然担负起妈妈的责任,不但每日背着男娃,连喂食也要自己先嚼过后口对口吐

给男娃吃,真使我想起老鹰哺雏鹰的那一刻。她家也是村里唯一的代销店,每日来买针头线脑,日用

杂货什么的,也全由荣荣打理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。

 三天一过,十几条汉子也将房东家粮草耗个尽光,天稍好转,便迫不及待的往县城赶,再也不提高空

拍摄乾坤湾的事了。

 几日后的一个晚间,朋友聚会,喝得尽兴,返回住处时,发现小程村的房东带着荣荣也来到这里,估

计还没有吃饭,便立即返回餐厅,取来剩余的煎饼,面条和没开封的饮料给他们充饥,并答应第二天

帮忙找找主管县长说说情,总不能叫娃不上学。翌日和主管县长说了此事,他倒愿帮忙和有关方面说情

但此后却找不到这对父女。几日后在门缝处见一字条,打开一看,是荣荣留的。字条内容让我即心酸又

为难。全文如下:


 周叔叔,我现不(能)上学,真是难上加难啊,
 周叔叔,您说,这该怎么办呀!
 周叔叔,我给你做个干女儿好吗?
 周叔叔,您好,您真是个好人啊!
  祝:身体健康 百事百顺
  好了,时间有限,就此落笔。
    陕西省延川县土岗乡小程村  郝雪荣同学

 这以后我亦多次去过小程村,也见到了这父女俩!但对字条一事双方都没提起,我想不出什么办法来

解决这类问题,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这对父女。这类是在此地太普遍,难以应对,我个人的力量毕竟太

有限了。

家境贫困,家庭又需要劳力,荣荣现在每日负责带弟弟,正式担负起“小妈妈”的重任。她的“长大了想当

一位科学家”的理想将永远成为泡影。由于内疚,以后每次遇见荣荣时,我都将相机收好,不愿记录这一

时刻,其实不用细说,所有的人都可以想象得到,郝雪荣的近况与未来……

荣 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