陝北女娃02 亚亚
寻找亚亚是件有趣的事。2001年8月的一天,我揣着南塬村几个娃娃的照片进入村庄,在热心的小朋友的指引下,来到了村尾老核桃树下的一排窑洞,这里便是亚亚的家。她母亲说娃在瓜地里看瓜哩,并指了指方位。顺着方位,来到起腰高的玉米地,远处隐约呈现一个草棚,走近一看,这是一个用四根木头支撑起的三角形草棚,中间搭着几块木板,左右用破布和杂草遮挡着曝晒的阳光。一个女娃和一个比她小的男娃坐在里面看书,同行的娃娃说这就是当年站在桃树下的亚亚。那时她在我的镜头前,显得十分腼腆、怯生和害羞。和在场的调皮的男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而此时的亚亚,拿着照片,有说有笑,模样也比以前俊巧多了,弟弟东东也咧着个免牙在旁憨笑着。
烈日下的瓜棚阵阵热风吹来,瓜棚四周一片绿油油的瓜秧,瓜秧旁颗颗、点点散落着尚未成熟的西瓜。多么有特色,多么有诗意,在瓜棚里做作业更会令许多人触景生情,遥忆童年。我抓住这气氛为小姐弟拍了几组照片,又在瓜田为她们拍了几个镜头。这时她母亲不知啥时也来了。我夸奖道:“亚亚真懂事,这么小就会帮大人干活了。”她母亲不屑一顾:“她们才不愿来瓜田呢,只图窑里凉快。”“是吗?”我认真地回头看看亚亚,回答我的却是“咯、咯、咯”一串银铃般天真无邪地笑声。
过几日,我又一次来到南塬村,再次来到村后亚亚家的瓜棚,亚亚正好在玩耍,同时还有她父亲和姐姐,我为她们拍了合影后,随即转往别处远景拍照。可能是今日瓜棚有大人看守,亚亚居然尾随我一道在田间蹦蹦跳跳,还不时充当我的小模特。当拍一块玉米地,一片西瓜田需要有个人形时,手一招亚亚便像小鸟一样欢快地跑入其中,任我调度。当亚亚手捧一路采摘的野菊花,兴高采烈地进入到我框定的构图里时,我激动地揿下快门,我预感这会是一幅绘画性极强的作品。
一路和亚亚拉话。这里的娃娃很少出远门。我问亚亚去过延安吗?她说去过,还去过三次。我问姐姐和弟弟去过没有?回答说没去过。我顿时好生奇怪地问道:“你爸爸最喜欢你吗?为什么只带你一人去延安?”亚亚将脑袋一偏:“带我去延安看病,看眼睛,”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的左眼有点问题,像是对眼,又像是斜视,怪不得平时接触时感觉有点异样,但又被亚亚天真无邪的笑容所感染,未往深处去想。陕北农村的娃娃,几乎没有外出游玩的机会,更不用说什么夏令营了。外出一趟也只是为了治病。我再次仔细看着她的眼睛,亚亚却认真地说:“这是生下就有的,不影响看东西。”
以后数次来南塬村,只要遇上,总是不忘给亚亚留个影,有上学路上,有放学归来,有在田间,有和同学在一起。一次在瓜棚前,她和另二位来串门的同学在玩耍,亚亚见我来,主动招呼要为她们合影,我当然义不容辞地满足她的要求,也让她这个“语文小组长”在同学前有面子。日后问亚亚:“同学觉得照片满意吗?”亚亚说:“还有人想照哩。”
2003年4月,因“非典”我推迟结束在陕北挂职两年的工作,利用这个时间,又一次来到了南塬村,和我一直跟踪拍摄的几个娃娃告别。我在村后大片的油菜地里为亚亚拍了个广角风景照片,天气时阴时晴,光线时明时暗,娃娃们也比往日显得矜持、沉默。我告诉她们这次照片也许要过一年后才能拿到,娃娃们都懂事地点了点头,最后她们一直送我到村头……
2004年7月,我终于又踏上了南塬村的土地。一年多的变化让人吃惊,有的娃娃已经辍学,有的随父母举家迁往外地,倒是亚亚没有变,见到我仍是那么天真无邪地憨笑着。进窑时她正端着一个比脑袋还大的碗在吃饭,我说你一顿能吃这么多呀!回答的仍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。